文化江南（十九）——傅抱石《富春晓色》

2022-06-13 18:19:31　来源: 商讯

湖北举报

分享至

宋行标

家在严陵滩下住，秦时风物晋山川。

碧桃三月花如锦，来往春江有钓船。

——郁达夫

正是拂晓时分，夜仍在惺忪地揉着它的睡眼，一抹恬淡的晨光微微的漾出来。启明星已然在天空悬亮，蒙蒙地将黎明前的微熹送往大地，去轻抚这满目碧玉青山，去唤醒这一湾富春江水。

夜色渐朗，那云正从缠绵里渐次分明，向晨光而来。于是，清凉纯净的晨韵里便呈现出几分多姿的色彩，天边，晓色云开，大地，山水晓明。于是，朗朗人心，点点船帆，便齐齐地妆扮成沸腾、喧嚷、清朗的晨曲，通过傅抱石先生的《富春晓色》诠释着江南水乡的韵律。

傅抱石《富春晓色》

最初的晓色被浓浸成一抹嫣红，和着冉冉升起的金光飞越地平线。云是最先沐浴彩霞的，被微风轻吹，便沾满了真情的晨霭。这倏忽间的晓色，傅抱石先生自然不会错过，眼望这一草一木，一水一山，清溪泉涌，物灵润心，不禁为之动容，落下画笔，揭幕江南水乡一天中最初的演绎。

对富春山水的向往和仰慕由来已久。富春江之美，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人津津乐道。南朝梁代吴均的骈体文《与朱元思书》中写道：“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读罢心生向往，久久难以忘怀。吴均对富春山水的挚爱之情，一如傅抱石先生的画笔对人们的吸引，同样是掩饰不住的。

站在《富春晓色》前，向下望去，透过绵绵的晨曦，眼前即是一幅泼墨的山水。远山近水，沙洲房舍，山下的树木，江中的船只，都绰约地隐在这淡淡的霞光里，一切突然都变成静谧而凝滞，万籁有声竟像是万籁无声一般。山和水自有一种魅力，似乎能把喧嚣的尘世万物都深化到自己那永恒的美中，甚至可以暂时遮掩起那些恶俗的、丑陋的东西。

沿着河岸漫步，在旭日的朝霞里，两岸青山对峙，山向秀水偎依，满目的葱翠;一弯碧水，水给山溢美，澄清如练，妖媚的影子辉映着天光。此时的富春江，平波舒卷，水似碧玉带，山如青螺髻。

我观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此幅《富春晓色》作于1961年，傅抱石先生构图大胆，在传统的构图之中蕴涵着西画的透视感觉。青绿着色，近重远淡，产生出很强烈的视觉真实感。河流宽阔，群山错落，渔帆点点，也使画面产生了自然的节奏感。《富春晓色》这幅作品从写生而来，视觉效果真实，加以传统的青绿着色，既反映了画家在传统的基础上力图创新的一面，又反映了画家融时代气息与民族传统于一体的追求。画面有山有水，水中有山，水行山中，山绕水生，群峰拥翠，不由得想起了唐代韦庄的“钱塘江尽到桐庐，水碧山青画不如”，以及元代吴桓赞“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的溢美。

富春江上的第一道曙光，照耀了千百万年，留下的是诗意浓郁的梦境。而在心头，更被一片痴心笼罩着，迷迷茫茫，淅淅沥沥，总也止不住、抹不开的情绪。终于明白了，曾与刘秀同榻共眠的严子陵为何辞官归隐，垂钓富春江;以《岳阳楼记》名噪天下的范大夫为何对富春江情有独钟;驰名中外的大作家郁达夫在遭到国民党反动政府迫害追捕时，为何回富春江隐迹。太多太多了，就这样，不同时代的风流儒雅之士以不同的方式，成为了富春江的俘虏。

“你若坐在车里引颈向西北一望，直到湖州，只见一派空明，遥盖着淡绿成阴的斜平海上，这中间不见水，不见山，当然也不见人，只是渺渺茫茫，青青绿绿，远无岸近亦无田园的村落的一个大斜坡。” 富春江的湖光山色在郁达夫的笔下生花，富春江的一草一木在傅抱石的笔下成画，让人们跟随着黎明的第一丝风去领略江南水乡晨曦的清爽吧。

太阳渐渐变淡了薄雾，反照在芦花浅渚的高头，花也并末怒放，树叶还残留夜间的露水，只是一味的浩荡，飘飘然，浑浑然，洞贯了心房。这明朗的富春江畔，陶醉了眼前的影像，只一味的盯着，思索着这朝阳竟可以真的洞贯了心房，反照的芦花并未遮掩的霞光便可真的生成又一副另具风味的江南模样，不禁担心起昨夜的行船可曾也因载满了黑暗而走的跌跌撞撞。

透过曙光闪耀的粼粼江水，呼吸的是沁人心脾的空气，走过柔软的芳草地，目及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或者饮下那一味清冽至极的酒，让这同样有着空蒙山色的自由的胸襟，发出满是欢喜的感叹。

细数着这里的每一缕风，仿佛都吹进了傅抱石先生《富春晓色》的水面山间，试图将在富春江所有的感触都留在画面，不论他日再作赏玩，或是拿与他人一同分享这称奇的瞬间。远山堆积的天空里，云蒸霞蔚，流淌着淡金色的容颜，云层缺处，原也看得出半角的天，最饶风趣的，却是欲藏还露，似有似无的半规月影。这时候江面上似乎起了风，云脚的迁移，更来得迅速了，而低头向江心看，几多船只在清晨的江水中荡漾。无法不去在意那流露出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情绪，可在这些随意游走中，却是从容自在，没有刻意的经营，也没有过多的自怨自艾，有的只是他富于才情的笔下，宛如行云流水，笔致中毫无阻滞停留，汩汩泻出的景致，有的只是富春江山光水色的清幽玄妙，空疏灵达，平和隽永。

在《富春晓色》中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水声山影里的风情。或许今朝，且容茫然地离开，翌日，定要地把富春山水完全纳入胸怀。

晨晓里波光粼粼，最初的彩霞披上了山林碧绿的轻柔，轻拂起灵动的晨心。在蒙蒙的晨韵里，唱响晨曲，抚慰富春晓色，去迎候那一轮镀金的光照，用心写意成一幅独有的画卷，让生活醒来的希望从心上升腾绽放。

晓色云开，催促天空放亮，心静得无声，只作天无痕地苏醒，只做时光更迭的首领。无心寄居守留与黑夜相伴着的蕴意，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晨起的婉约，放送清新与灵动，空蒙与怡人。疏疏淡淡地翘楚晨光晓色，送来金色的霞光，映射江南的秀美，印照水乡的灵心。

作者简介：

宋行标，字修水，号长石，1957年7月出生，浙江绍兴人，现为浙江省文化产业学会副会长。先后出版著作共计70余万字，获优秀著作出版奖;同时发表理论文章50余万字，分获省级社会科学优秀论文一等奖及哲学课题奖。

主要著作：

·《中国绍兴水文化》中华书局2001年3月

·《长石论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8月

·《画坛拾微》西泠印社出版社2006年3月

·《近现代中国绘画名家名作赏析》西泠印社出版社2007年1月

·《情系江南——艺术家笔下的江南水乡》西泠印社出版社2009年3月

主编书目：